▲ 2024年2月6日，姬学武与张正芳的婚房。(南方周末记者 郑丹 /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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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第二层楼已然坍塌，谁也不敢进屋取衣物。那晚母亲一直哭嚷着，要进屋拿儿子结婚时用的钱物，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包括彩礼在内的三十多万元，被父亲拦了下来。

孔德明没有心情结婚，他生出了取消婚事的念头。“我想等我妈睁开眼睛，但是没等到。”最后还是父亲发了话，哥哥也态度坚决，“不管怎样，这婚必须结，越早越好”。

为操办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这桩婚事，马万录借来14间板房，从早到晚摆了七十多桌宴席。“亲戚朋友们主动把这两边板房都腾出来了，他们自己再找地方待。”

撒力海和伴郎登上大门顶台等候新娘。站在高处，他的视野里尽是大片房屋垮塌后裸露的残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砖烂瓦，左边是自家被拆除的二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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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2月4日这天，是孔德明母亲的“三七”和小侄女的“七七”，他忙完两场丧事已是傍晚，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第二天的婚礼。

生活在红白事之间瞬间切换。孔德明说，母亲没了，自己的日子还得继续。

这是一桩推迟了45天的喜事——孔德明原本想干脆取消婚礼，但长辈看得更远，坚持得尽快完婚。2023年12月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18日晚，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积石山县一场6.2级地震，带走了他的两位至亲：46岁的母亲和6岁的小侄女。截至目前，在甘肃和青海，这场地震共有151人遇难。

在积石山县，因为地震推迟婚礼的不止孔德明。岁末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年初，大河家镇至少有3户新婚人家，婚期原本均在震后几天。在距离不远的刘集乡，也有2桩婚事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当灾区的基本生存需要得到保障后，年轻人的婚礼被再次提上日程。

这是一场场特殊的婚礼，婚房有的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是震后残存的水泥房，有的是临时搭建的铁皮板房。但每一桩婚礼里，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心情，生活终应继续。

1抱住孙女的母亲，寻回彩礼的母亲

孔德明刚到20岁，按照回族习俗，这个年纪早该成家。兄弟二人中，哥哥孔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德胜的大女儿已经6岁。孔德明迟迟未婚。这成了母亲最大的心病，在他耳边念叨了两年。

在这片甘肃西南黄土高原的土地上，积石山24万常住人口中，拥有回族、汉族等10个民族。按照当地习惯，汉族人会在春节前后结婚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人多热闹。回族、撒拉族等少数民族虽然不过春节，但冬季正值农闲，在外务工的亲朋陆续归来，年底也成为他们张罗结婚的旺季。

“我20岁之后，我妈就一直说快结婚。”2023年11月，在浙江温州打工的孔德明收到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老爸消息：“家里说，给我说了个媳妇儿，对媳妇儿一顿猛夸，让我回来见面。”

半个月后，两家正式见面。孔德明看到了那位大眼睛、圆脸蛋，还有点羞涩的姑娘，他们聊了十几分钟，彼此都认为“很搭得来”，爽快敲定了婚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事。2023年12月10日，两人拍婚纱照，孔德明为了上镜好看，咬咬牙将蓄了几年的长发剃成光头。婚期定在12月23日，“我妈可高兴了，天天都在笑”。

家里筹备婚礼那段日子，成了孔德明与女孩的热恋期，他们不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分昼夜地线上聊天，在晚上拨出的视频电话，时常到天明还没挂断。孔德明的描述透出宠溺的语气：“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我早上6点多醒，去寺里做完礼拜，她还在床上赖着。”

12月18日晚11点多，孔德明一上炕就睡着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了。一家人为筹备婚礼连轴转了几天，在回族，婚礼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大礼，孔家也想尽最大努力，办得隆重风光。这天更是辛苦，先是宰了一头牛、5只羊，再将鲜肉剁成大块，全部塞进厨房的几个冰箱里。谁也没有料到，这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些牛羊肉最终被用于母亲和小侄女的丧事宴席。

11时59分，地震来袭。孔德明被猛烈晃醒，拔腿就往北屋跑。他和哥哥将母亲和小侄女挖出来时，面部朝下的母亲气息微弱，她死死将孙女抱在怀里，压在身下，可女孩已经没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了呼吸。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陈家村，23岁的撒力海被震跌下床。房子第二层已然坍塌。凌晨气温降到零下15度左右。撒力海、12岁的弟弟以及父母在院子里围成一圈，连鞋都没穿，谁也不敢进屋取衣物。弟弟记得清楚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那晚母亲一直哭嚷着，要进屋拿儿子结婚时用的钱物，包括彩礼在内的三十多万元，被父亲拦下来。

地震的第二天，原本是撒力海的婚期。

“第二天天亮了，上面（二楼）还有石头往下掉，我妈就跑进去把钱抱在怀里，装我书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包里，一直把书包坐在屁股下面。”弟弟说，等到跟村民一起挤帐篷时，母亲就将书包枕在头下，不敢撒手。

撒力海的父亲苏牙古白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些钱是家里好些年的积蓄，自己因腿部残疾，年龄偏大，一年难以积攒过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万，家庭收入主要靠在西藏做冬虫夏草和玉器生意的撒力海。直至后面可以去银行存钱时，母亲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这个偏远县城曾是甘肃省58个集中连片特困县和23个深度贫困县之一，2020年，甘肃省批准积石山县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退出贫困县。

当彩钢板房开始在灾区普及开来后，苏牙古白夫妻带着小儿子住进了板房安置点，撒力海继续守住家，在院门跟前的库房过夜，以防结婚物品被盗。好在他新修的婚房没有开裂，婚期只是延迟。

2“从板房这一头，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嫁到另一头”

地震过去1个月后，2024年1月18日，刘集乡姬家村的板房安置点扮上红妆，大红色的灯笼和剪纸串成线，横竖交错地悬挂在安置点上空。沿着地面一条红毯往安置点内探去，门上贴着“囍”字的活动板房两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面排开，其中就有姬学武和张正芳的婚房。

此时的积石山县，每隔一段路就会显现一个村社的板房安置点。村民们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针对房屋开裂、塌毁的家庭，每户分一间板房，有特殊情况再另申请。据报道，截至目前，积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石山县共设集中安置点233个，搭建活动板房1.4万多间，入住5.8万多人。

生活似乎进入了平缓状态。姬家村安置点也不例外，平日里安静得几乎没有声音。60套板房排列整齐，檐下翘出一行烟筒，冒着屋内火炉的悠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悠煤烟。这里生活了五十多户家庭，村民都是汉族人。

27岁的姬学武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图着临近过年，亲戚们也集中在板房安置点，他决定，索性将被耽误的婚礼办了。

这是姬家村灾后的第一场婚礼，给村民都冲了喜。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后来，在这特殊的婚礼旺季中，村民们对于板房内的婚礼已经不稀奇，“还有新娘从板房这一头，嫁到另一头”。

2024年2月6日，姬家村板房安置点挂着婚礼装饰物。（南方周末记者 郑丹 / 摄）

姬学武和新娘张正芳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都是大河家镇中西医结合医院的医护人员，他们在医院相识，谈了一年恋爱后，于2023年10月订婚，姬学武还专门请人算了一个结婚的黄道吉日：2023年12月24日。

张正芳说，经历地震后，自己更确认要嫁的人就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是姬学武。事发当时，两人还在医院五楼的值班科室，刚写完四十多份婚帖。正准备回宿舍时，周围突然剧烈晃动。张正芳慌了，姬学武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抱紧，弯下身子用肩膀挡住她的头。

当医院大楼还在摇晃，两人就前往三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楼住院区转移病人，天花板时不时往下掉。姬学武背起病人，张正芳跟在旁边举着吊瓶，医护人员都在走廊里奔跑。震后一段日子，两人都忙于救治工作，一直到2024年1月15日，新的婚期前三天，两人才回家“抽空结婚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在张正芳看来，恰恰是这段最劳累的时光，为他们的爱情又添了几分浪漫色彩。

新的婚房是一间20平方米左右的活动板房，房内家具简单，五颜六色的气球浮在房顶，大大小小的红色“囍”字和拉花贴在四周，阳光透过粉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色的纱帘照进屋内，整个房间显出特殊时期的温馨。

原本姬学武准备的婚房里，价值六千多元的高档衣柜刚组装好，新买的空调和液晶电视都还没使用，就全部被埋在了塌陷的天花板下。

“我有点对不起她，婚礼办得这么简单，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也没有家住。”姬学武说，妻子的家也在地震中塌毁。新婚当日凌晨接亲时，身穿婚纱的新娘是从帐篷里走出来的，后面在车上哭了一路，“到了出嫁的时候，两头都没有家”。

2月初，积石山天气变暖，屋顶积雪慢慢融化，雪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水透过板房边角的缝隙，滴滴答答地打湿了张正芳的被褥。但张正芳并不后悔结婚，“大家都住板房，婚还是要结的”。

撒力海的婚礼宴席点心。（南方周末记者 郑丹 / 摄)

3借14间板房成婚

姬学武成婚一周后，大河家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镇韩陕家村一处板房安置点，另一桩回族婚礼也办得热闹。在一个新婚视频里，新郎和伴郎脸冻得通红，棉袄上绑着大红色被面，俗称“搭红”。按照临夏地区的回族习俗，迎新娘时，新郎和伴郎会站在房顶上放鞭炮。安置点张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灯结彩，婚车前人群喧嚷，孩子们握的礼炮和彩色喷雪罐响得噼里啪啦。

马万录的儿子是这场婚礼的主角。为了操办这桩婚事，马万录借来14间板房，从早到晚摆了七十多桌宴席，每桌16个菜，鸡牛羊肉样样不少，配上八宝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茶热饮，“亲戚朋友们主动把这两边板房都腾出来了，他们自己再找地方待”。

新娘是一位青海的姑娘，这也是给马万录出了难题。大震之后，余震不断，就在婚礼前一个晚上的节骨眼儿，甘肃通往青海的必经之路——黄河桥却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因为山体滑坡被封了，迎亲车只得绕行，一个小时的路程走了六个小时。

在马万录看来，这次婚礼的热闹劲儿相比正常在家里办，还差得太远，“如果在家里大办，更热闹。这边条件不允许，简简单单地办了”。家里才盖不久的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婚房装修漂亮大气，有六十多平方米。按习俗，在家操办能热闹四五天，但板房里的婚期只有一天。可惜马万录再也回不去那个家，都塌了。

“我一生就（给儿子成婚）这一个事儿，办完就舒畅了。”马万录说，由于板房里有诸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多不便之处，办完婚事，他让儿子儿媳去大河家镇住了十来天酒店，新婚夫妻才有了一段生活自如的蜜月期。

但那段时间，孔德明没了结婚的心思，他生出了取消婚事的念头。

“我想等我妈睁开眼睛，但是没等到。”孔德明说，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地震当晚，母亲先是被送到大河家镇中西医结合医院，后又连夜拉到兰州大学第二医院抢救，在ICU住了二十多天，做了五六次手术，最终还是没能抢救过来。讲起这些，孔德明哭得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父亲发了话，哥哥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也态度坚决，“不管怎样，这婚必须结，越早越好”。孔德明说，母亲出事后，自己一直处于懵的状态，深夜失眠时会胡思乱想，“我根本不想结婚，但是因为家里，不结婚不行，我不能光顾着自己”。

母亲去世后，孔德明变得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更听从父亲的决定。他说，因为这场地震，父亲的腿瘸了，加上亡人，父亲心里难受。为此，孔德明兄弟俩商量，办完丧事先在家附近找份零工待一年，方便照顾父亲。

女友在线上持续的安慰和支持，也让孔德明情绪有了转变。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由于为两位亡人办下葬和“头七”“二七”“三七”等丧事，孔德胜一家忙得不可开交，婚期一直拖到母亲的“三七”。考虑到父亲的心愿，“不办不行了”。

2024年2月7日晚，孔德明与妻子合照。(南方周末记者 郑丹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 / 摄)

4“还是要往以后看”

2月5日一大早，孔德明为母亲上完坟，回家换身西装，就前往新娘家接亲。孔家将宴席定在了饭店，这使得来参加婚礼的人少了一半。

与上次不同，这次婚礼准备得火急火燎。“三七”办完当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天下午，孔德明赶忙跑去镇上买了气球和拉花，“快过年了，很多东西都买不到”。傍晚，他跑到积石山县城里，终于买到蝴蝶结、墙用贴纸、红纱等装饰物，“都是一个店一个店跑，凑出来的”。

另一边，苏牙古白也跟亲家马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海麦商定，重新操办撒力海的婚事，新的婚期定在了2月8日。

“过完年就要忙着挣钱，现在圆圆满满把喜事办了，大家都开心。”新娘父亲马海麦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原本为女儿准备了许多嫁妆，包括家具、被褥、水壶和拖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鞋，但都被苏牙古白一家“拒收”，因为板房里没地方放。直到婚礼前几天，苏牙古白夫妻才从板房搬回家，方便筹办婚礼。

新娘是一位刚满18岁的女孩。婚礼前一天，马海麦专门跟亲戚借了一处没有开裂的庭院举办宴席。新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娘安静地坐在人群里掉眼泪，说舍不得。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离开过父母。当被问到新郎长得帅不帅时，她又羞涩地笑了，压低了声音说，帅。

大婚这天，苏牙古白夫妇起个大早打理宴席，他们被来参加宴席的年轻人打扮得花里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胡哨。苏牙古白披上涂了条纹黄漆的麻袋，戴上戳有两个乒乓球的发箍，一副小蜜蜂的卡通模样；妻子的脸蛋被涂上两坨红晕，身着一袭夸张的欧式大红裙。在当地，这种热闹的做法叫做“喜公婆”。两人被亲友们追着讨红包，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苏牙古白笑得合不拢嘴。

新郎撒力海将额前的一小撮刘海烫成小卷儿，穿一身板挺的西装，干净帅气。他上午刚忙完自家宴席，紧接着就开车前往新娘家办证婚仪式——听阿訇为新人念“尼卡哈”，表达对新人的祝福。在那里，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撒力海带的核桃和红枣一下子被众人哄抢光尽，这寓意着“早生贵子”。

2月8日下午2点，提前回家的撒力海和伴郎登上大门顶台，到了候新娘的流程，脚下铺开长串鞭炮。站在高处，他的视野里尽是大片房屋垮塌后裸露的残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砖烂瓦，左边是自家被拆除的二层楼，搭起一顶深蓝色的帐篷，用来储存宴席用的零食果盘。

其实为了这一天，撒力海已经几日没怎么睡觉，眼睛还泛着红血丝。现在对于地震，他敏感得出奇，能准确地说出就近每次轻微余震的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发生时间。过去一个多月，他的弟弟每晚上床都不敢脱鞋，一家人还是生活在地震的阴影里。

“新娘子来了！”下午4点半，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亲友们即刻涌出大门迎接，远远地看到接新娘的车驶进巷子。这头，鞭炮从院外铺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到院内，从楼上铺到楼下，响得大伙捂住了耳朵。炮声一毕，即将下车的新娘即刻被拥上去的亲朋围在中间，用盖头严严实实捂住。他们快步挤过拥挤的人群，顶着铺天盖地的彩喷护送新娘冲进了婚房。

歇火的锅炉再次烧起来，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端盘传菜的小伙们穿梭在各屋之间，满盘子上，空盘子下。按照婚礼顺序，等到天色变暗，就到了最热闹的环节“闹洞房”。未来几天，他们还会继续宴请亲朋好友。

回过头看，孔德明觉得，婚后自己慢慢缓过来了，“日子还是刘若英婚礼陈升哭了要往以后看”。

在一则“闹婚房”视频里，孔德明和妻子被众人推上炕，跳起网络世界里的流行舞蹈“科目三”。他双手时而交叉，时而上扬，双腿扭得起劲儿，脸上洋溢着肆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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